离开成都,我们先到了兰州,剑强探望它一些搞音乐阿朋友,还看了一场地下演出。我们并没有在兰州游玩,我们把中国之旅的重点放在新疆,可是现在从越南进入中国已一个月了,我们都还没入正题。离开兰州之前,剑强再去吃了顿他在兰州最喜欢的牛肉面,然后我们就乘坐火车前往嘉峪关,在长城最西部的起点凝望沙漠。当太阳在晚上10店才落沉的天色,我们意识到我们即将在中国展开一段异域的漫游。再来到敦煌,这个丝绸之路的要冲,新疆就在咫尺了。每个来到敦煌的人,恐怕没有不去莫高窑的,也恐怕难有不对洞窑里的壁画赞叹的。一如当年首先来到这里的俄罗斯人奥布鲁切夫,然后是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接着是法国人希伯和,再来是日本的吉川小一郎等人,
最后姗姗来迟的美国人华尔纳,前赴后继为了里头的壁画和封藏多个世纪的经书,颤抖地兴奋着,颤抖地挖走一个渊远时代的见证,颤抖地等待回国成名的到来。在浩瀚的戈壁沙漠和凶险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上,这些远道而来的探险家像以往的驼队商人那样,带着满满的文化财富在丝绸路上辗压出一条黄沙道路,将一箱又一箱的文物带离原地,安置在异国的博物馆和文化机构。如今我们要将现存的莫高窑收藏一一观览,必须走访13个国家。中国人称这些人为盗,可是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他们是英雄。而拜读过他们惊险寻宝游记的人,会心存敬仰,因为他们走过的足迹和经历过的死亡挑战,是诗篇般的生命极限。被风抚平的车轮痕迹,则是历史的无奈和造化,
像海市蜃楼那样一幕又一幕的兴衰哀歌。佛教的衰落,伊斯兰教的兴起,也许是莫高窑无法躲避的浩劫。惊慌地僧人在灾难来临前匆忙将藏经洞封埋起来,那里头不止佛祖的教诲,还有当年万里取经的艰苦,一冊又一冊的经书存了另一个古老国度的智慧。藏经洞在漆黑中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直到王圆箓道士的一把钥匙,开启了另一轮的劫难。远道而来的探险挖宝者来到敦煌,首先间的就是王道士。他们都知道怎样讨好他,在她的批准下进洞窥探。奥布鲁切夫骗取到手写本两大包,卷数不详;斯坦因从同样在丝绸之路上出生入死的瑞典人斯文·赫定的《亚洲腹地漫游》一书中获得启示,吸取赫定的经验和失败例子,作好一切准备;他装扮成玄奘的崇拜者,获得了王道士的好感,
成功收购了神幡绘画等艺术品五大箱,经卷文书24箱。法国希伯特拥有深厚的汉学基础和考古知识,花了三个月时间在洞里凭一根蜡烛把文物通检一遍,取其菁华6600卷文书和部分美术品;日本人后来也从王道士手中廉价购取了好些经典;美国人华尔纳最令人愤概,因为他来到时,藏经洞已空荡无包了,他不甘心空手而归,把目标转移到石窑壁画,用特制的胶布把墙上的画硬生生剥去下来,面积达3.20平方米。当我们一团人被华尔纳经手过的壁画面前驻立时,看见他在一幅画只挑选了当中一小块面积的范围,将最精美的部分年走而留下一个方块型的斑驳空白面积时,团队中的中国人叫了起来。“太过分了!”佛祖的身还在墙壁上,可是头却比在了。
所有的人宁愿华尔纳把完整的壁画都一起带走,不要留下刺痛人心的空白。都带走吧,谁叫中国当年国弱无能?任由这些凭一点传说就嗅到历史价值的外国探险家,在荒凉严酷的沙漠坚韧地追索寻觅,几乎丧失生命的跋涉和坚持。干旱的黄沙他地没有令他们失望,那些传闻中的宝藏神话是真的,若能将千古神话都带回国,所有的跋涉都有了价值,荣耀的加冕也随之而来讲解员每开启洞窑的一扇门,就重复指一个角落,说那里本来就置放了一个雕塑,却给外国人盗走了,目前收藏在国外某某博物馆。一次又一次,大家再也无法压抑胸口的忿怒,喊道:“去跟他们要回来!”我抬头望着墙上挥舞彩东的飞天仙女,那是佛教艺术中在天空自由飞翔的天人,在惠安的阴郁中漫天飞舞,
生动却失语,像中国人的宿命。莫高窑共有492个洞窑,但一般游客只允许观赏10个。每打开一次门户,洞窑就遭受一次光线的空气破坏,加上人的体温等因素,所以都限制人数的进入,每一团只限20人左右,而且只能透过手电筒的微弱灯光隐约窥探洞窑里的精彩。我不介意我们只能参观少数的洞窑,我们只是观光客,没有专业知识,还增加艺术文物遭受破坏的风险,不如让有关方面的专家研究,为神话的历史证物延续下去。那些被带走的文物,是探险家以保护文物的理由而任意取走的。可是在二次的世界大战中,好些文物还是躲避不了被轰炸的命运。强国总是以为自己最有资格维护和平和爱惜文物,但属于一个是空的文物一旦远离了附属土地,就丧失了原有的生命和意义。
如果命运注视它是终将消逝的,就让它永远徜徉在自己的土地下,湮埋封尘,或荡然无存,苍穹下依然是不灭的传说。没有愤概,只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