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淹没的市镇

来到分叉路口,往西是去奠边府,往东是莱州(Lai Chao)。从这里开始,泊油路开始消失。剑强扭摆车头,取东而去。我们把奠边府抛在后头,一如法国当年因失守最后一道堡垒,而无法再回头看越南一样。是奠边府战役使法国和越南递上一把利器,只是没想这个兄弟后来有一把利器通了他一刀。​如果我是法国人,处身在路口,或许会百般思绪上心头。来自小国的人民,无法体会强国的气概,他们曾经拥有过骄傲和所失去的辉煌,都是我们所没有的。小国人民和殖民子民对峙时,“控诉”往往成了击败强者的武器。前往老挝、柬埔寨和越南的法国游客相对比其他地方多,他们所看见的破落景象,和我们参观欧洲古迹的颓垣断壁时的心情时一样吗?

如果心里有了答案的人,他或许直到在公平对话的平台上该往哪里站。​摩托车开始颠簸,走过大石路、碎石路、泥路、吃力地来车引擎,挨着山崖疲乏望山坡冲刺,剑强使劲控制车头,还要担心被山头挡住视线的路径会突然迎来大卡车。我坐在后边,双手攀扶着剑强的肩膀,害怕随时被震荡抛离座位。​如此一整天下来,我已神志萎靡得无法理会一切,也管不了剑强得身体状态,心想:“反正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只要一张床,最好是一张能够移动带我上路的床,我不想再度爬上令人泄气的摩托车。我的背和双腿在三天内已受够了折难,走起路来曲背弓腿般行尸走肉,屁股还坐扁了,连上厕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天色越来越晚,我催促剑强加把劲,

他一路停车拍照,耽误了许多时间。山峦的暮色晦瞑中使人感到不安,崎岖的山路更是危机重重。蜿蜓的行驶令人焦虑,幸好最终摩托车开始顺坡而下,意味着盘踞在谷底的市镇即将出现。好不容易看见灯火,终于来到了莱州,此刻才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像鬼屋般的旅舍,还得登上长长的梯级到位与坡顶上的房间。空荡荡的庞大空间没有一丝人气,一排排相连的房间大门深锁。用钥匙把房门生锈的铁链门锁打开,推门而进。长条形的房间深深向里边延展,没有窗户。​“哈喽”我叫了一声,似乎听见回音。我倒在床上,全身肌肉酸疼,头也隐隐作痛。虽然如此,还是忍住疲劳到外面找吃的。​走到寂寞的街道,感觉诡异。在萧瑟的路边买了几个类似锅贴的小食,

幸运找到和 Bia Hoi的摊子,两人没有异议走了过去。看来啤酒比食物更能鼓舞人。莱州是个即将被淹没的市镇。处于盆地的地理位子使他在雨季时时常遭受水灾祸害,为了一劳而逸地解决问题,政府计划在沱江蓄水池附近建造一个东南亚最大的水坝。水坝建成后,可为泰国、柬埔寨等国家供电,但也意味着,将来要探访莱州的唯一方法,就是乘潜水艇了。​我和剑强目无表情地啜饮啤酒。远处走来一个老外,原来是德国狐臭大兄的英国朋友,他向我们打招呼,问我们是否还记得他1,这回才知道他正在的名字叫戴夫。​我们有多叫了一瓶Bia Hoi。老板为我们送上塑料瓶盛装的Bia Hoi啤酒,我们尽兴而饮。时间从河内骑脚踏车来到莱州,而我们才花了三天时间而已。

不过,戴夫比我们多去了另一个地方就是奠边府。​“奠边府如何?”我问。​“没什么看头,就历史的意义的价值而已。”戴夫嵩嵩剑肩​他有一张很详细的地图,适合骑脚车旅行的人使用。我们和他一起研究明天的路况,发现都是没有柏油的拦路。一想到还要再经历约200公里的震荡,我忍不住呻吟。​啤酒喝光了,我顺手拿了空瓶无意识地瞄一下,突然发现中文字出现在剥落大半的说明贴纸上,于是留心阅读。​“你知道这瓶子的前身是装什么的吗?”阅毕,我问戴夫。​“瓶子肯定是回收再用的。”戴夫说。​“那当然。”我看了他一眼,希望他听见我的答案不会呕吐。​“瓶子曾经是清洁剂,专门清洗厕所地砖、面盆等,功效特强!”我一口气说完,向戴夫眨眨眼​“Oh Shit!太迟了,

我们都喝下肚子去了。”戴夫叫道。“不怕,说明功效特强,瓶子一定是非常的干净,因为所有的细菌都被灭杀了!”剑强哈哈大笑。​老板不知我们在笑什么,望了过来。我看了他一眼,他想什么呢?他的家园即将成为水底世界,他会搬到什么地方去呢?我们在这里留下欢笑和疲劳,能拨动让的回忆的涟漪吗?没有人会记住我们,水坝建好的那一天,水闸一开,奔腾的江河之水将倾泻而留,洗涤了土地、脚印、房屋、灰尘、电灯杆、山坡,最后掩盖了整个盆地。届时,再也没有水灾了。​Bia Hoi的空瓶也会浮出水面吗?如果会,我或许应该将说明贴纸撕掉,不让人知道它的前身——那是我们三个人在水底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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