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色匆匆

​从山顶上,我看见了徜徉的山谷在梅州(Mai Chao)。我和剑强站在高处,静静地俯视山底下延展平铺的稻田。剑强提起他的相机,捕捉了风景的美,却无法留住风的呼声和温度。我蹲在山崖边,想真这一个多月来所经历的种种,和走过却捉不住的风景。​“真美。”我自言自语,剑强并没有理会我。我抬起头看他一眼,一个下午下来,他就黑了许多。我们的摩托车停在一旁,它将陪伴我们一个星期。那是一辆110cc的Suzuki viva型号的摩托车,是我们在河内以每天3美元租下来的代步工具。此刻我们离开河内135公里,正逐步朝越南西北前进。​梅州是我们离开河内的第一个停驻点。此刻接近黄昏,但晚霞还没出现。一辆卡车呼啸而过,提醒我们该下山寻找住宿了。

跳上摩托车,顺着山路蜿蜓而下。我们的大包留在河内,只带上几件衣服和洗漱品装在小背囊上路。剑强将背囊挂在胸膛前面,我的包则背着。110cc的摩托车性能不错,上山没问题。其实现在说没问题还太早了点,这一路北上,最高点将是海拔三千多米,而此刻的梅州也不过是海拔400米而已。​到了山底,大片稻田在眼前无垠扩大,群山的包围是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寒风。我们来到了傣族人居住的乐村( Ban Lac ),打算向乡民问路。一批穿着类似老挝传统纱笼的傣族妇女向我们招手,问我们是否要留宿。我向其中一个笑笑,跟了她去。傣族女人领我们朝路旁边的高脚屋走去,她领先登上木板楼梯,我往后跟随。上了去,是一件平宽大房,利用布帘间隔几个床位。

地板是竹条扎建的,透过洞缝可见地面。女人走到房角一边,推开小窗户,外头是葱绿的稻田。剑强泊好摩托车也近屋来,看见窗户外的景色,很是喜欢。​女人帮我们铺好床褥,拉上布帘帷幕,说她现在就去给我们准备晚餐。​洗过澡,趁天黑前到田里去走一趟。坐上了一整天的摩托车,双腿有点僵硬了,大腿内侧还隐隐作痛。我大量剑强,发现他精神还好,正是另一端的田埂站着拍摄。他的身影在辽阔的稻田间和水牛一样,是一滴墨。我突然很想问他:“你快乐吗?”​晚餐准备好,女人从高脚屋喊我们回去。剑强是听见了,但我还是向他招招手,才转身走开。我问我自己:“做个耕田的农夫快乐吗?”​晚餐实在太丰富了,有鸡有菜,添了两碟饭差点撑死。吃饱饭,

四处都一片漆黑了。田里的田鸡呱呱声此起彼落,还有不知名的昆虫鸣叫互相和应。高脚屋里点了煤油灯,但昏暗中也无法看书打发时间,索性取了手电筒外头逛逛。​村子很小,不过是十几二十户人家。转个弯,看见其中一间高脚屋灯火通亮,音乐声响从里头传出来,好像正有表演。我们走上前去,拾级而上,和其他乡民一起挤在门口张望。里头却是有人看表演,一群浓妆艳抹得傣族男女身穿着传统服饰,正跳舞给一群白人游客观赏。​我们看了一会,不觉有趣,就离开了。回到住宿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可干,只好上房去休息。庞大的房间就只有我们两人,呢呢喃喃说着我就睡着了。​隔天起了个大早。早餐过后又继续上路,当天要赶一百八十多公里的路​这里路开始陡峭,

山头锄了草犁了地,预备开垦梯田。由于还没有下秧,所有的山岭都被方形的农田分隔出深浅不一的褐色块状,像缝补过的旧衣。放眼望去,层层叠叠,都是农夫缝补的大地,披挂在山的躯体。​背着箩的苗族赤脚安步当车经过,他们的袖口、衣领和裙摆摆有鲜红的刺绣花纹,在黑底布料的衬托下绽放出了一丝俗媚的喜悦。路上还见、徭、傣,芒等少数名族,一见他们出现,剑强就会把摩托车停下来,赶紧拍照。这些不习惯拍照的憨厚农民,要不是闪开镜头,就是站的直挺挺,连笑容也没有。男人通常很乐意拍照,小孩更是雀跃,往往一涌而上,装模作样挤成一团。​经过小镇,我们就留意看是否找到甘蔗档,若发现了,总是兴奋地跳下车,停歇一会儿,喝一杯。​

长时间骑坐在摩托车上是很疲累的,两腿因撑开屈就在有限的坐垫上而僵硬。每当一下车,头几步都是想猩猩那样弓腿而行,嘴巴还哼出咿咿哦哦的呻吟。背囊不是很重,却足以让肩膀酸疼。遇上大热天,正吃力上坡的摩托车躲避不了毒辣的太阳,连影子都像是熔化出来的焦黑碳屑。​抵达山萝(Son La)时,我和剑强已舌敝唇焦,全身发热,随时能吼出一团火焰来。​如此疲累,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