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之徒

巴音布鲁克乡停电,旅舍的服务员为我们准备了蜡烛,同时叫我们登记一下房客资料。在那拉提的时候,那里的旅舍老板曾经问我和剑强是否有夫妻结婚证书,我们的回答说没有。当时我们骗老板说我们来自福建,免得他以不接受外宾的理由而拒绝我们入住。到了这里,我么一早就交了房租,心想如实的登记应该比较好,免得公安来查房就麻烦了。登记完,老板也没看我们填写的资料就走了。我们到外头吃烤羊肉串,回到来已是深夜12点。由于停电,我们虽然不疲倦,但是还是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一点多钟的时候,老板就过来敲我们的房门,站在门外告诉我们说外宾都得到公安局去报到。剑强说知道了,现在那么晚了,等明天再说吧。老板又说,待会公安来查的,

我说不所谓,我们只是旅客,没问题。老板走后不久,又有人敲门,这回真的是公安来了。我开了房门,公安很礼貌地要求看证件。我们交出了护照,他们用手电筒查看过后,告诉我们说巴音布鲁克不是旅游开放区,外宾必须申请通行证才能到此地。​“我们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那怎办?”​“我们本来也下班了,听说来了两个外宾,才又赶过来看看。现在也那么晚了,我看等我们回去回报上级,你们明天才去公安局报到吧。”两个公安彬彬有礼,临走前还客气地说“打扰了”。正因这样我们想问题不大。​隔天一早,旅舍老板问公安是否有扣押我们的护照,当他知道没有之后,就说:“你们别管他,就走吧。”​我有多事,对剑强说:“反正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不如去报到一下,

看有什么遭遇也好,就当作一个旅游经验把。”剑强竟然没反对,过后遇到麻烦,他也没有怪罪我。​吃了早餐,我们“老实”地到公安局报到。我们被领到一间办公室去等候“发落”。办公室没有人,都去开会了。我四处张望,发现一个橱柜的门敞开了,瞧见了里头的文件夹。文件夹分类的摆在柜里,标签了不同的档案名,分别有房屋和屋主资料、暂住人记录、个条规注明公安要掌握的敌情,观察敌人的动静,随时向上级报道。​剑强看了说:“他们的用词还停留在抗战时期,把不遵守法律的人都当作敌人来诠释,还处于备战状态。​等了20分子,一个公安出现,他带领我们到另一间办公室去。那里有一个看起来职位很高的公安等着我们。高级公安很客气的招待我们坐下,

开口说:“我们这里不是旅游开放区,你们的到来属于非法旅游。”我们向他们解释我们不知道这个情况。​“一般外宾都是跟随旅行团来的,旅行社会帮他们安排一切。你们没有通行证,我们要适当的处理…… ”​“我们是各人旅游,不跟团…… ”我还没说完,公安插口道:“在中国宪法下你们时非法旅游,我们得适当处理。”​什么是适当处理呢?​公安怕我们不相信,翻开一本小册子给我们看,里面注明了新疆省内几个不开放的地区名称,其中包括我们之前去的那拉提和途经的新源。​“你们之前应该先聊借当地的律法。”公安客气却严肃地说。​剑强会回应说,我们不可能把所有律法都读熟了才去旅行。“况且中国加入世贸后应该有许多政策都有所调动。”他其实是乱说的,只想动摇公安的判断。​

“如果有更改,我们会得到通知。现在我们得适当的处理。”​又是适当的处理!那是怎样呢?​“就是说按最高500元的罚款来处理”​“不是吧!”我和剑强同时喊了出来。我们尝试向公安解释我们的旅游动机,接着又诉说我们旅行的艰辛,试图博取他的同情,但他依然淡淡地说:“我了解,我也只是依法办事。”​“那好,我们选择离开。”逃之夭夭是最好的方法。​“这不是你们选择的问题,你们到中国来,就得受中国律法管制。”​“我们一路走来,不可能一直赶车,难道路过都不行吗?”我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但公安好像有软化的迹象。他叹口气,吩咐我们去吧护照复印给他存档,他大个电话向上头报告一下我们的情况在处理。我们踏着沉重的脚步道外面的大街取复印护照,

心里懊悔不听旅舍老板的建议。复印好护照回去公安局,刚才一直强调要适当处理的公安迎面走来,对我们说:“我向上头说了你们的情况,这回就给你们一个口头警告,下回不要再犯了。”​还有下回?撤下我们的罪行,我们又开始多事起来。“唉,那么远到来竟然没有到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去看看天鹅,真可惜啊!”剑强故意作出失望的语气。​公安瞄了我们一眼,徐徐吐出一句话:“要去也行,但要尽快离开这里。”​哈!没有罚款还可以观光?我们即刻向公安道谢,连忙道外头包了一脸吉普车往大草原奔去。观光完巴音布鲁克草原回来乡镇,我们在公安局门前晃来晃去直到深夜时分,因为带我们离开的班车迟迟不来,走不了。​我看见那个高级公安远远地眺望着我们的身影,然后摇摇头转身回办公室了。

惊慌失措

​我和剑强站在一个叫“口段”的三叉路,等候顺风车。我们站在河边的路口有一段时间了,这里车子少,而且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在载我们。挨着河边有一户住在毡房的哈萨克人,牧羊人甘蔗羊群经过时,好奇地打量我们。​“不要给我看见他,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剑强咬牙切齿地说。“他”就是那个在那拉提被我们揭穿身份的大马人,本来说好一起包车去巴音布鲁克,结果一大早却不见他和柴燕的踪影,连句话都没有留一句。于是我们为了省钱,只好用现在这样的方法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剑强其实着急看不到世界杯大决赛,怕截不到车,误了吉时。我打太担心,因为时间还早的很,我们又有充裕的时间抵达巴音布鲁克。​每当汽车经过时,我们举起拇指用国际手势截车,有时用中国挥手的方法。

好不容易有一辆黑色皮卡车停下来,载我们一程。车里坐满了人,是从乌鲁木齐来游玩的城市人。我们记载后座和他们一起上路。​汽车一直沿着山路逐步登高,山崖下往往时一大片的松林,而山坡上绽放了野花。我们经过积雪的地段时,大家兴高采烈下车摸一摸结成冰的雪块。​抵达八音布里克乡时,下起了毛毛雨,气温低的叫人让人受不了。送我们的顺风车放下了我们就走了。我们冒着雨丝开始寻找旅舍,而且必须确定房里有操作正常的电视机才可以住下来。​巴音布鲁克乡很小,一个T字路口就概括了他的面积。由于下雨,坑坑洼洼的马路到处时积水的泥泞,即寒冷又潮湿。我们找到了一家回族经营的旅舍,楼下就是餐厅,油油腻腻的充满羊肉的膻味。

楼上是两排左右直列的简陋房间,飘散以为的厕所在走廊的尾端。剑强没什么奢求,最重要是有一台能接收CCTV电台的电视.​放下背包,我们先下楼吃午餐,我开始对羊肉感到害怕。午餐后世界杯决赛也开始了。剑强看电视的时候我睡着了,埋在厚重被子下的身子温暖起来。球赛在9点半结束,外头天色还是亮的。我们趁还有日光,就到外头舒舒筋骨。​巴音布鲁克乡四周都是群山的踪影,山上还积了白皑皑的雪,在阳光下反射出强烈的刺白。山麓下时弯弯曲曲的开都河,流过鼓胀的游牧包,在平坦的绿色草原中因光线的反差而黑幽幽发亮。巴音布鲁克在突厥语中为星星的平原,离开乡镇60公里左右,有一个近乎童话的天鹅湖,那是我们明天计划要去的地方。

​从旅舍步行大约三公里,我们经过一座山岗,想说爬上去看风景。山岗看起来不高,但越走越吃力,我体力吃不消,决定不上山了。剑强为了拍摄取景而坚持上去,于是叫我在上脚下等他。​剑强撇下我上山去了。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坐了一会儿,有点闷,就稍微往地势较高的山坡走去,哪里可以俯视蜿蜓的河流,还有驻扎在草原的毡房和羊群。​太阳渐渐西沉,天色暗了起来。我回到原来的位置等剑强,心里嘀咕他怎么还不下山。等得我焦急了,就大声朝山上喊他的名字,但没有回音。我继续等待,越等越担心,又耐不住喊了起来。​太阳最后一丝光线悬挂在山脊上,看来真要天黑了。我非常的害怕,不是因为黑暗,而是剑强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我的脚步开始蹒跚朝剑强上去的路段走去。扯破喉咙大声呼叫他的名字,我听见自己的呼喊带着了颤抖的哽咽。​“你在哪里?剑强——”他会失足滚下山受伤吗?现在躺在石堆旁不能动弹?​“喂——你在哪里?”我一面喊一面手脚并用的开始爬山。就在那时,我听见剑强呼叫我的名字,但看不见他的身影。我回应他,他还是不断地叫我。显然没有听见我的回应。​“你在哪里?“我用尽力气叫喊。我左呼右叫,四处张望,一回头,看见了苍茫的草原有一个黑点在移动,剑强在我身后出现了。​“我在这里。”说罢我就快步奔向他去。一见到我,剑强整个人就跪倒在地上,好像虚脱的样子。我快步奔走,来到他面前,听见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直到我把水瓶递给他。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

慢慢猜缓和下来。​“去了哪里?急死人。”我跪在他面前,冷汗都冒在额头。​“山坡太陡峭,上去了无法用原来的路下来。我只好从另一边下山,也不好走,差点摔死。”暮色昏沉的茫茫草原刮着寒冷的风,剑强的脸色很苍白。“我一面下山一面叫你,怕你等急了。下了山又不见你,我以为那是刚才你等我的地方。”他说。​“吓死人了,我还想上山找你呢。”​“幸好你没上,不然可惨了。”黑暗中,我们都有点失而复得的感觉。我们互相扶了对方起身,手拉手朝来来时的路回去,免得在走失。​“如果我一直没下来你怎么办?”剑强的手开始暖和起来。​“上山找你去啊!”​“怎么那么笨,当然是回村里找人帮忙啊!”​我但笑不语,随他怎么说都好。黑暗完全覆盖大地,前方有微弱的黄澄灯光,潮湿的巴音布鲁克隐约传来烤羊肉串的香气。三公里的路一点也不远。

赴一场假盛会

在伊宁三天,什么都没干。​本来计划到锡伯族自治县察布查尔斯去寻找当年大迁徙的历史痕迹——乾隆于1764年调派四千多名锡伯族军人,连同他们的家眷从沈阳发放到伊犁驻防。这群人走了一年多来多霍城,翌年再次全体调到伊犁河南岸,那是新疆历史著名的集体迁徙记载之一。可惜我们手上的资料错误,结果没找到地点。后来想说到附近的靖远寺去看看,偏又遇上修路,摩托德士去不了。走路嘛,又有点有点意兴阑珊,索性打道回府。回到伊宁市,我和剑强破天荒租了间套房来住,因为套房和标准间的收费只相差8元,才不过70人民币。我们这辈子都没住过套房,既然那么便宜,就过下瘾把。​套房有一个客厅,一间睡房,洗澡间还有浴缸。剑强上了厕所走出来,

叹道:“唉,上一趟厕所也要走那么远。”​我和剑强成天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还打牌,直到太阳西下,才大摇大摆地出外吃晚餐。下午要是大热天,我们就去买一瓶结冰矿泉水回来,割破塑料瓶,将冰取出来砸碎,泡一杯从果子沟买来的蜂蜜,和着冰块一起喝。空调吹出习习凉风,一面打嗝一面看电视节目,那是我们目前为止最奢华的享受。​离开伊宁市当天,和巴士司机争执了一会儿,因为上车的人都没有对号入座,有人乘机混票,我们没有座位。车上有一帮年轻人因为被司机乱安排座位,早就不满。当我们一开口和司机理论。他们就帮腔,结果司机寡不敌众,大声呼吁乘客对号入座。我看见有人因此而下车,看来就是他们没买票霸占了别人的位子。

这种不愉快的情况在新疆常遇上。人们有时不到车站买票而直接找司机,因为司机愿意给折扣。越是接近出发时间而车还不满的话,司机就以更低廉的价格售票给后来上车的人。之前买票的乘客因此觉得被骗了。​那拉提大草原是我们的下一站。这一趟花了七个小时走了300公里,一路上遇到检查站,公安上车检查身份证也拖慢了我们的进程。途中休息的时候,剑强下车买了冷冻饮料解渴。他上车后指着一个有点肥胖的男人,细声跟我说:“听那个人的口音,像是大马人。他跟人家说是深圳来的,我不信。”​下午6店我们到了那拉提,剑强怀疑的那个大马人看起来和中国人没分别,但只要一开腔说话,就露底了。我们走过去和对方打招呼,告诉我们来自马来西亚,

他听了还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最后被我们逼紧了,才讪讪地承认了。不知道是否不高兴我们揭穿他,他没有表现得很热情。​深圳来的大马人和他在巴士上结识到女子柴燕,与我们一起入住同一家宾馆。人多好办事,吃饭时叫了大盘鸡,平时我和剑强都无法享用这道供四人吃的菜肴。当柴燕得知我们都已中国人得名义住这家只招待当地人得宾馆时,她说:“那今天我可是碰上了三个骗子啦。”​吃饱晚饭后,我们四人到对面得山坡去散步。走了没多久,有一条相当急的河川阻挡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的铁桥,于是就朝那里走去。到了桥头,那里是河水流得最急的地段,有人在看守,说过一次桥就收费1元,来回就2元。铁桥大约40尺左右,有两个老乡骑着马,

斟酌着是否要付费过桥​“过桥为什么要给钱啊?对面没人住吗?”我不满地问。​“公桥被冲断了,这是私人建得,当然要收费。”看守员一脸凶相。​公家桥断了不是应该由政府重建吗?或者村民合力筹建以方便来回,怎么会有人以私人名义建了桥就坐地收费呢?简直是土霸王得行为!那两个骑马的老乡最后决定涉水而过,湍急冰冷得河水淹至马得颈项,看了叫人捏一把冷汗。我们都没有办法,只好不情愿地付了过路费,暮色中得草原令人沮丧。​幸好隔天在那拉提草原举行得哈萨克族节庆那会弥补了许些遗憾。将近七月得新疆有很多盛会陆续举行,蒙古人得那达慕盛会很快开始了,可惜等我们到了蒙古,已过了季节。​那拉提大草原是国家保护区,离镇上十来公里。

一路上见许多哈萨克男女乘卡车或骑马前来盛会地点。草原上搭盖了八个大毡房,还拉了许多气球布置场地,看来有些刻意安排。后来得知盛会是为前来的官方人员而筹办的,难怪仪式开始前有那么多官员剪彩。​既然不是民间自发的盛会,很多节目就是演给人看的。像哈萨克人的婚礼,新娘本来应该哭哭啼啼出嫁才对,但扮演新娘的女人只有哭声没有眼泪。虽然如此,观赏过哈萨克人的赛马大会,吊羊比赛和追姑娘的节目,也算是起码见识过传统文化活动了。​追姑娘是很有趣的节目。姑娘们挥舞马鞭,追着前方的小伙子要鞭打他,如果小伙子对追赶他的姑娘有爱意,就假装跑不过他,等姑娘的鞭子打到身上时,双方爱的盟约就此定下了。

如果男的不喜欢女的,就得拼命崔马奔驰,免得被打到,若不,真的会误了终生。​吊羊比赛没什么劲,男人们在马背上争夺一头死羊,也许没奖励,大家只做个样子而已。​当天天气很好,太阳高照的同时又凉风习习,我和剑强坐在山坡上吃着买来的哈密瓜,看着人群和马群,乐也融融地相聚。盛会虽然有点假,倒也算是良辰美景把。

漫游草原

新疆对于我来说,是由两片颜色的大地衔接起来的。一片是葱绿的草原,另一片是赤黄的沙漠,而终年积雪的天山是针黹缝纫出来的针脚,分隔了两片色块,使两种颜色泾渭分明。​新疆之大,使人疲累。草原和沙漠不是一个名词,而是面积的形容词。在这里,地平线以最优美的姿态出现。新疆人说一句令我发笑的俗语:“见山跑死马”,那是最贴切的具体实现是描绘。​离开博乐,我和剑强到过了赛里木湖和果子沟,然后再途经伊宁去了那拉提和天鹅的故乡巴音布鲁克,都是大草原。​赛里木湖好大,烟波浩淼的大湖和风声飕飗的草原带来阵阵寒气,天山白皑皑的积雪顶峰时而显现,时而被阴郁的厚云蒙蔽住。我走在野花遍布的草地上,一直打哆嗦。​路边有几户哈萨克人再动员搭建毡房,

他们先把支架固定起来,再将席子包裹支架已防风,然后在覆盖上毡房外层的羊皮。我走上前去和一个哈萨克女人打招呼。​“这是你家的房子吗?”我问他。​“这是个游客住的。夏天游客多,搭建毡房房可以赚点钱。”戴头巾的女人如此回答我。其实他们在冬天的日子里都不住毡房,因为天气太寒冷,只有砖房才可以安装暖气。“我们只有夏天才来这里。”女人如此告诉我。​“你们还牧羊吗?”​“没有羊了,都上班去了。”我大量依然穿着传统服饰的女人,想象他如果去上班的模样。​天气一直不好,都上班去了。我抵御寒冷的能力太差,只好丢下剑强一个人在草原拍摄。自个回旅舍烧炭取暖。隔天我们搭了辆载鸡只的货车前往28公里外的果子沟。​车子不断在蜿蜓的山谷盘行,

沿着小溪的道路两旁是黑郁郁的松林。有时候牧羊人赶着羊群越过马路,数百只羊堵住了路,夹着咩咩叫声围了车子​到了果子沟,司机把我们放在“果子沟牧场“前,然后就继续上路了。我们先去找旅舍,但这里不是什么旅游区,只有供长途司机休息的简陋客栈,我们要一间房,才10块钱人民币。​放下背包,我们动身前往牧场去。进了牧场入口,先经过居民地带,哪里有数条街道和一些房子,住了维、哈、回等民族。甘蔗马车的车夫把牧场里的人载出来,也把他们载回去。​再往里头探入,还有村子,有些房屋隐藏在山坡上的草丛中,紫蓝色得小花瓶铺了一大片草原。我们想到山坡上去,但不懂路,乱转之下拐进了人家的后院。主人家推开栏栅让我们通过,

还吩咐家里的小孩给我们引路。跌跌撞撞爬去高处,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一大片黄色野花,还有一大片一大片麦田,以及看不见尽头得绿色草原。​顶着太阳,我们漫游在田野中,肚子儿了,就从包里取出早上买的馕饼,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就啃起来填饱了肚子,继续往前去,迎面而来得是欺负的山坡,有一个牧童在山坡上守护他的羊群。​我静静地坐在山坡上看羊群吃草,剑强的身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下子又被山坡隐藏住了。白云的影子在山坡上慢慢游移,地上的白羊也是朵朵云。牧童哼着歌,看见羊群走远了,就吹起口哨,或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羊群就听话地集中起来。​和木桶道别后,我们在往更高处走去。爬的越高,景色越开阔,看见骑马的牧民在绿野奔驰,

远处的土房子冒出炊烟,而风是凉的。山林的天气变化快,当我么爬上山头,看见整块乌云渐渐移近,阳光逐步被吞噬,雨丝即刻就洒了下来。我们快步下山,途中发现一栋失修多时得房子,就往里头冲。正在那时,一个男人抱了一头羊越过我们率先进入了房子,行动非常急促。​房子内已站了蓝眼睛的维族男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刚才急忙冲进来的男人把手上的小羊放下,脱下自己的外套把羊包裹起来,再放到小孩怀里。接着他再取了另一间夹克把小孩和小羊裹着,然后冒着雨奔出外面,把外头的羊群陆续集合起来。完了,男人跑到羊群中,试图寻找一些东西。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朝着一头母羊追去,一眨眼,他捉住了母羊的后腿,接着换个手势,扭住了羊角,

费劲地拖着母羊进屋来。​母羊不情愿地走进屋来,但一看到小羊就温顺了,即刻靠近小羊,用舌头舔它。原来母羊刚刚产下小羊羔,偏遇上下雨,牧羊人于是把小羊羔送进屋里免得冻死,然后再把母羊拖来照料它。​我看见母羊的后部染了一片血印,在雪白的羊毛上很是刺眼,生命的孕育总是那么触目惊心。小羊羔还不大能站稳,但本能地已懂得寻找母羊的奶子。​雨没下多久,太阳又出来了。雨后的草原更是青翠,空气是清洗过的明亮清爽。走在下过与的泥泞中很是小心,随时会滑倒。我们下到了村子,乘着马车出去。马蹄声踢踢踏踏经过民房,马夫挥了鞭子斥喝马匹,如果可以,我想唱一手关于马的歌。

人走了,风景不变

旅行时移动的状态。而且是前往移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马可波罗探索东方,玄奘西方取经,为世人走出了一个新世界来,让我们通过他们的移动而看到了远方的山洞、脸孔、历史,经由他们的前进,听见了传说,诗歌、祈祷之身。​那些凭一点神话般的传说就展开探索的旅者们,总使我动容。他们没有指南书,没有关于前方的资讯,没有明确的地图路线,只有方向。太阳从哪儿升起,梦想就在那里;太阳降落的地方,是世代寻觅的乐土。每当有人问起“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旅行”时,我心里就衍生出悲哀的情绪,难道问的人不知道,我们所了解的世界,不都是前人走出来的知识吗?如果不是移动前进探索,我们的远方依然时海市蜃楼。​和早年那些探索家比起来,我们后人所走的路,

不过时验证距离,以及将所知的书本上描绘作一番对比而已。很多时候,我们追随的前人的脚步,在不同的时空下,和他们留下传说和纪实擦身而过。​我们就曾经都一个不愿让双脚离开土地而前进的旅者先后走在同一段路上。他走在我们的前方很远了,最后永远消失在罗布泊沙漠里,他叫余纯顺。​是兰州来的老板娘告诉我们她曾经在这里经过。那是一个靠近博乐市的长途汽车歇息站,叫五台。五台是伊犁地区古代驻军烽火台的驻站留下来的地名,分别还有二台、三台等。​歇息站只有几家餐厅,在荒凉的平原驻守在大路边,每天被扬起的灰尘覆盖。剑强在巴士进入博乐市之前,被这里的荒凉和沿途的红色岩石山吸引,决定到这里等待黄昏,拍照。​我们太早到来,阳光照射得眼睛刺痛,

焦黄的草只有在货车呼啸而过时才晃摇一下,其他时候,周围只有寂寞和炽热。我走到其中一家餐厅准备叫一点喝的消磨时间,兰州来的老板娘却介绍我们吃一种杂烩汤的食物,路过的人都会吃这个。​我们听从他的建议,叫了一碗杂烩汤,里头有肉丸、豆腐和蔬菜等,但并不特别美味。落日还有一段时间,老板娘也显得很,就和我们聊了起来。他说他还是第一回见过从马来西亚来的人。​他没有向其他中国人那样,一听到我们从国外来就说:“呀,那不是要花上好几万快马?”然后仔细打听我们的工作和收入,以为我们是富人家。​“你们这样很好,我就不行。我从兰州搭了一天的车过来,结果晕车躺在床上两天。”晕车使他哪里都不想去,虽然他不喜欢干旱的新疆地带,还有到处得羊骚味。​

“以前有一个像你们那样背个大背包的中国人也曾经在我这里逗留过!他身上穿了印有‘徒步中国’字眼的衣服,随身戴了炊具,满脸风霜走在烈阳下。我还和他合了张照。”老板娘还看见有人把车停下来要送余纯顺一程,但他坚持走路。“不久过后,我看报纸,惊讶地发现他去世的消息。后来听说他的父亲也上路了,为了延续他未完成的志愿。”​余纯顺用了八年的时间走了四万公里路,为了想将中国55个少数民族都探访完,结果在踏遍23个省市和访问了33个少数民族后,葬身在险恶的罗布泊。曾经有人访问过他,问:“你不怕死吗?”他回答:“我离家时没带钥匙。”​余纯顺坚持徒步旅行,他说:“在整个行程中,只要我的双脚有一次离开地面,却仍然在‘前进’,

那么我就是全世界旅行探险这一行中最大的骗子。”这句话时值得商榷的,只是在他每一步踩踏出来的脚印面前,我们这些靠交通工具移动的人都会谦虚起来。​老板娘请我们吃自家做的粽子,糯米是白的,里头裹了一粒红枣,非常的素淡。偶尔有大卡车和巴士经过,阳光逐渐偏金黄色。我和剑强付了钱,往前方挪步。路的一边是高山,另一边是平原。我们走在荒凉的大地,连天空都是苍凉的。抬头一望,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的各一角,地上的影子是哪个光射下来的呢?​我远远地跟随剑强的背影。他拍照的时候我都跟在他背后,注视他将相机举起来放在鼻梁上的姿势。往往,他就像凝聚般伫立,久久不动。我常常觉得我对他的背影更为熟悉。​远方有一个黑点满满扩大,

是一个骑脚车旅行的中国人。他看见了我们,稍微缓和前进的速度,顺便喘了一口气,和我们打个招呼,也没说什么,就继续上路了。他下一个停歇站一定是博乐市,天黑之前他应该可以抵达。​这条路上究竟有多少旅者经过?下回兰州来的老板娘会不会和别人提起,他曾经招待过两个来自遥远南阳的旅人,他们曾经吃过他裹的粽子?一定会有余纯顺的追随者踏上他曾经走过的路线,作一趟纪念之旅。就像后人崇拜切格瓦拉那样,骑上了摩托车在南美洲路上,凭吊永不调谢的英雄一样。​剑强的影子越来越斜长,我几乎踩着了它。一片暮色中,我俩就这样默默地穿过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