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dweiser的轰炸和大禹的堡垒

离开他曲的前夕,剑强买了个大西瓜,我们俩坐在旅舍房间地走廊前唏唏唰唰地吃个痛快。走廊对着湄公河,太阳下山的时候,咸蛋黄般的圆球体正往河里沉落。“看,隔壁那两个老外和我们一样,在这里没节目,连看太阳下山也成了我们共同的消遣。”

剑强用她的瑞士万能小刀指向隔壁几间房的老外,接着一刀刺进去西瓜肉里,带上了一大块汁液饱满的西瓜送进口里。能吃着西瓜看夕阳自嘲,是太平时刻的一份闲情。起码现在染红天空的是彩霞,而不是烽火。能带着这样一份闲情逸致,我们从13号公路切入9号公路,来到沙湾拿吉,心情即刻就转遍了。沙湾拿吉(Savannakhet),本地人简称沙湾,是老挝人口最多的一个省,占了全国的15%。在这里我感觉到朝气,汽车也比较多,周边的声音也因此活泼起来。沙湾也是越南和泰国之间贸易的汇集点。

货从湄公河对岸泰国的穆达汉(Mukdahan)转站来到沙湾,然后由此向东边去边境的寮保(Lao Bao),在越境过越南继续往东前进,知道东京湾下湾的东河(Dong Ha)港口这个最后目的地。老挝的路况很差,我可以想像那些货品如何在颠簸的震荡中,与漫天飞舞的尘沙一起前进,在黄沙尘雾中辗过一些经济脉络。曾经,这条套路上扬起尘沙的不是货车,黄泥路上的轮胎痕迹比货车要宽阔多些,也许沉重……今天的贸易路线正是当年满目疮痍的“胡志明小径”。上世纪50年代,越共利用这条道路对抗法国,

试图打通南越路线,到了60、70年代,它则成了美国轰炸被越共产军队的战场。当年,任何时候都至少有2万5000个北越共产军队把关镇守。地下兵营、高射炮、军械像蜜蜂窝般遍布周围。但是北越共产军队否认曾经占据“胡志明小径”,而美军则否认轰炸它。两方人马疯狂互相攻击,所投下的武器和炸药数量惊人。美军甚至对下大量的Budweiser啤酒,试图引诱越南军队喝醉!另外还有更可笑的战略,就是把洗碗剂倒在路上,是路面湿滑,令敌军寸步难移。如今,在“胡志明小径”的偏僻地点,还可见一些残骸废铁。

如果不是因为地点隐秘,早就成为废铁市场的供应品。越南内靠近9号公路的班敦(Ban Dong),就有好些房屋是用军械残骸建造起来的。事过境迁,我并没有看见坦克残骸,反而发现一所华文学校。我和剑强本来打算到河边走走,却无意中发现这所学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跨进学校的大门。一踏进校门前走廊,之间两旁放置了大大的布告栏,张贴了许多标语,走近一看,有一些照片,是学校师生前往中国拜访的一些旅游纪念照,他们称之为“归国之旅”。在游览一下布告栏,发现他们把中国称呼为祖国。

布告栏上的文字使用简体和繁体并用。前廊面对一个小学生游戏小广场,而两边是从幼儿园到高中三的课室。广场的右角还有一个篮球场。往课室走去,发现学生的桌椅上都刻着捐献者的名字,不用质疑,是热爱华文教育的有心人捐献的。当时并不是上课时间,可是没有学生。我们绕了一圈,遇见该校老师,向他们打招呼,寒暄两句。
老师叫林大禹,大禹治水的大禹,

气势磅礴,用在献身华教的老师身上,更是意义非常。林老师教的是代数。我们之前的布告栏留意到各班的成绩分数表,发现四年级班的学生中,有好多个数学不及格。我并没有想打与老师提出有关疑问,以免为难他。其实我更关心学生的中文水平。“学生学习中文有点困难,因为他们在家外都是讲老挝话,所以华语说的不是很流利,但听是基本没有问题的。”大禹老师向我们解释的时候,有个小学生靠在他身边大量我们。“都是华侨嘛。课本是根据中国的教材,这里的中国大使常给我们送书。”有一个学生走过来,

交了一些钱给大禹老师,我才是杂费。“老师可以让我看一下课本吗?”大禹老师领着我们走进教员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上找来了小学一年级的汉语课本给我们看。我翻到最后的封底,是暨南大学出版的课本。学校老师都以华语授课,老挝文反而是上了初中才学习。学校的上课时间从早上到下午,比起当地的学校来得时间长。家长话费送孩子来这里上课,也就因为看在学校的教学比一般地学校来得严谨,据大禹老师说,也因为学生数理特别强。我还是没有问其它布告栏上的数学成绩表。离开学校,我突然间有点感慨。

百姓利用军械残骸建造阻挡风雨的栖身之所,活力十足的武器最后竟是庇护家庭安全的围墙。而一个民族则利用母语教育筑建起文化的堡垒,这个文化堡垒的最后防守是语文吗?我想,不管是和平的演进,还是母语教育的耕耘,都需要大禹治水的能耐。